臺灣作家高陽給張大干寫傳,書名叫《梅丘生死摩耶夢》。摩耶是佛語,張大干早年出家,法號大干,中年又遠赴敦煌,為佛陀寫真,為菩薩畫像,一輩子與佛有緣,渡海造園都不忘起個名字叫摩耶精舍。精舍里有一塊巨石叫“梅丘”,大千先生逝世以后就安葬在這里,這大概也是高陽先生取這個書名的來由。大干先生愛梅畫梅,與梅難分難舍,化身于此,可謂至極矣。
大干先生一生究竟畫了多少幅梅花,現在我們難以統計。因為迎春有梅,送臘也有梅,恭賀嘉禮可以畫梅,為人祝壽也可以畫梅,連送文人學士女史佳麗都可以畫梅。有冬心先生那樣的繁華,也有揚補之的清寂,或者水墨,或者著色,梅花已經儼然成為大干先生筆下的一個寫照了。梅花因其傲雪、挺拔而被古今文人雅士所喜愛,其中不乏偏愛成癖者。北宋詩人林逋曾因在杭州西湖孤山隱居,終日與梅、鶴相伴,享有“梅妻鶴子”之稱。張大千一生喜弄花草、栽樹木,廣置園林,尤以初春的梅花、盛夏的荷花、冬天的水仙花最為最愛。他栽梅、賞梅、畫梅,被譽為“現代梅癡”。
此幅張大千的《梅花爭春圖》創作於1978年12月,張大千80歲,右上角大千自書:
“爭春舊例足張皇(昔在南宋,吾家功父梅花開后,花下每樹著一美其下,謂之爭春之會),準擬花時便舉觴。不放放翁專一樹,樹邊端合倚紅妝。六十七年嘉平月摩耶精舍梅花將開寫此快甚,八十叟爰畫詩書。”
畫面一株梅的虬枝老干傲然挺立,表達出一種挺拔、不屈的精神意態,風雪摧殘過的古干老枝開出些許花朵,呈現的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觀;《梅花爭春圖》一折、一橫、一轉,真如虬蛟一般,這分明是一種向嚴寒歲月無言地抗爭的氣度和積極向上的人文精神寫照。